林中雲霧 作品

破陣

    

著動作展開,襯得姿態愈發嫋娜。......明豐二十年,立春。東風拂過長廊儘頭的花窗,引得院外玉蘭樹沙沙作響,躲在角落的蟄蟲不時發出聲音,彷彿再過上幾日,院中池子裡的幾條胖錦鯉便要從冰麵探出頭來。“快!將春幡雪柳都打包好。”院裡一身著藍色錦緞圓領袍的男子,正在指揮著下人乾活。“阿兄!”薑汀雁看到男子,小跑著上前,“你這是在作何?”“給街坊鄰居送些物品,”聽聞妹妹的聲音,薑岩並未回頭,繼續忙著手裡的活...-

“這是……蘇千金的房間。”薑汀雁望向廂房的鏤空雕花窗,窗欞上雕著飛鳥遊魚。兩刻鐘前,這位蘇千金正是因為天號房滿員的事在前廳大鬨。

鶴行微微使力推開房門,房內落地燈架上的三支花燭已快燃儘,架子床上紗幔已落,裡麵的人似是睡得正熟,兩人的闖入似乎無法影響他們。

薑汀雁跟著跨進房中,快速走向鏡台。她看著檯麵上銅鏡裡的自己,容貌依舊,唯一的怪異之處便是臉上毫無陰影。

緊接著她透過鏡子望向在房內踱步巡視的鶴行,腳下亦是乾乾淨淨的,依然冇有影子。

“你小子又讓我墊後!”

這是誰的聲音?

薑汀雁回頭,此刻窗外彎月高掛在空中,明亮的月光照進房中,整個客棧被銀白色的月光籠罩著,讓人誤以為方纔的陰暗不過是幻覺。

她左右看了看,並未發現任何人的蹤影。

“在這兒呢小姑娘。”一雙小手緊緊把住底下的窗框,隻見那身長兩尺的胡蘿蔔精猛地一跳,眨眼間便站在了薑汀雁麵前。

薑汀雁瞪大眼睛,與眼前的“小人兒”麵麵相覷。

她從未見過能說話的胡蘿蔔!

鶴行看了看呆滯的薑汀雁,輕笑著走過來,眼神明亮。他一把撈起胡蘿蔔精順勢放入袖中,隨後倚在窗台邊,抬眼看向薑汀雁:“這是老糊塗。“

鶴行這小子!扔他一蘿蔔獨自麵對陰摩羅鬼就算了,還如此敷衍地介紹自己,老胡塗氣急敗壞地從鶴行袖中跳出來。

“什麼老糊塗!我可是千年的木係精怪,名叫胡夫。”老胡蹦上鶴行的靴子,狠狠地踩了幾腳。

鶴行與胡夫的互動逗樂了薑汀雁,隻見她用手微微掩住嘴巴,清眉流盼。方纔被陰摩羅鬼嚇得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。

鶴行抬眼看了看笑得肩膀顫抖的薑汀雁,他無奈地攤開手,繞過老胡坐在桌前,給自己和薑汀雁各倒了一杯茶。

月光照進房內,整個廂房平靜得有些詭異。

茶盞在鶴行手中轉動,他抬眼,似是想起什麼。隻見他忽地站起來,大步走向架子床。

他想起來,兩刻鐘前蘇晴兒因為廂房的事在前廳大鬨,店內小二專程上來與已經入住天號房的自己商量。蘇千金及其夫婿站在堂中,後者一直低頭,看不清麵容。

蘇千金的夫婿似乎有些不對勁。

倏忽間,架子床開始劇烈晃動,伴隨著聲聲低呼。

薑汀雁握緊短劍,一個箭步跑到架子床前。

鶴行站在床邊,用劍柄一把撩開。隻見蘇千金的夫婿躺在床上,臉色灰暗,雙眼緊閉,嘴巴大張著,周身散發著絲絲黑煙。

一張黃色符紙從鶴行手中拋出,猛地飛向躺著的男子。隻見黑煙從他身下溜出,就往窗外飄去。

“去縣令府邸!”

這蘇千金的夫婿果然有問題。不出他所料,黑煙必定是朝著縣令府邸方向去的。鶴行來不及思考便從窗戶跳出去,往黑煙飛走的方向追去。

薑汀雁聽聞,一把抓住老胡,跑到窗邊低頭一看。好高,她跳不下去。

客棧外依舊月明星稀,永安縣主街上空無一人,隻餘遠處偶爾驚鳥撲朔。

主街上,薑汀雁飛速狂奔著,腰間青蔥絲滌飄帶隨著少女動作不停擺動,她步履輕盈,身後跟著一隻蘿蔔精,蹦蹦跳跳的,場麵很滑稽。

“這臭小子又一個人跑掉!”老胡邊跳邊罵,語氣猙獰。

薑汀雁快步向前,隻見前方不遠處黑煙繚繞,烏鴉盤旋在雕梁樓閣上空。想來那便是永安縣縣令大人的府邸了。

一人一蘿蔔在府邸門前停下。朱漆大門敞開著,團團黑煙不斷從四麵八方灌進府內。

老胡似是感應到了什麼,隻見他伸出小手,隨後一團亮黃色的光芒從府邸中飛出,越過老胡停在薑汀雁麵前。

薑汀雁看了看老胡,後者伸著手瞪大眼睛。這臭小子搞什麼幺蛾子!

在老胡的示意下,薑汀雁輕輕抬手點了一下光芒,一行字出現在空中。

前院正廳,速來。

從門外看進去,縣令府邸內一片昏暗,頭頂的月光似乎照不進府內,整個府邸冇有一絲光亮,黑得像是能把人吸進去。

薑汀雁穩住心神,她握緊短劍,帶著老胡跨過門檻走了進去。

縣令府邸並不如盛京城內官員府邸一般大,反之,隻是間三進的院子。

繞過庭院的抄手遊廊,前院正廳就在眼前。

正廳內,雕花窗半開著,隱約可見其中佈局。堂上僅兩把太師椅,一幅水墨畫掛在朱牆上。想來這縣令大人應當是位清貧的父母官,不知如何養出蘇千金這頤指氣使的模樣。

薑汀雁走上前,繞過前廳的雞翅木雲母屏風,隻見鶴行蹲坐在地,抓起落在腳邊的鏡子碎片仔細研究。

脖子上的三清鈴不停振動,眼前的鶴行並未將佩劍拔出,想必此處應當還算是安全。

軟緞珍珠繡花鞋踩在地上,腳步聲於黑夜中尤其明顯。隻見鶴行抬起頭來,似是察覺到身後的動靜。他站起身,將手中的碎片往空中一拋,再伸手接住。

“鶴行公子。”薑汀雁小跑上前,看著鶴行手中的鏡子碎片,“這是……”

鶴行一言不發,垂眼看著手中的碎片。碎片周身慢慢浮現黑煙,與方纔那群陰摩羅鬼消失時的模樣彆無二致。

薑汀雁察覺到鶴行將眼神從鏡子碎片轉移到三清鈴上,她抬手握住仍在劇烈振動的三清鈴,開口道,“是不是這黑煙的緣故?”

鶴行並未理會,隻見他轉頭看向地上一灘碎片,“我進來時鏡子已被打破,黑煙已經飛向後院廂房了。”

薑汀雁聽完,她不明白為何鶴行不追上去,而是蹲在原地等著自己過來。

她急忙開口,“那我們趕緊跟上去!”隨後便先他一步,大步流星跑向後院。

待薑汀雁跑開幾步,未聽到身後鶴行和老胡跟上來的聲音,她回過頭,看到鶴行仍然保持著方纔對話的姿勢,低著頭站在原地。

薑汀雁心裡一驚,掃視一圈,猛然發現老胡早已不見蹤影。

這不是鶴行公子!

刹那間,她拔出短劍,一個箭步衝上前,對著前方站著的人迴旋一腳。

那人低著頭,昏暗得看不清麵容。隻見他揮袖擋住薑汀雁的刀影,右手握著的碎片逐漸變成黑色煙團,黑煙在逐漸變大。

一陣汙氣將薑汀雁彈開,她踉蹌後退幾步,隻覺心口忽地劇痛。她一隻手掌扶住胸口,強撐著往前走。

“無憑!”鶴行的聲音從廳外傳來。

隻見廳中藍煙四起,一道銀色劍光劃過,身著青衫的玉冠少年縱身一躍,對著那陰摩羅鬼就是當胸一腳,後者頓時化作黑煙散開,又在少年的後側凝聚成人影。

鶴行似是感知到陰摩羅鬼的蹤跡,隻見他毫不猶豫地抬手揮袖,向後扔出符紙。

符紙觸碰到黑煙的瞬間化作藍火將陰摩羅鬼包圍。

薑汀雁心口痛感逐漸消散,彈指間又恢複正常,似乎方纔的疼痛隻是幻覺。

“鶴行,接住!”

屋頂一塊瓦磚不知何時被掀開,薑汀雁抬頭望去,頂上蹲著一名身穿道袍的男子。

那被稱作無憑的道長從外扔下一塊銀白色物品,還在反光。薑汀雁定睛一看,那反光的物品竟是一麵銅鏡。

聽到無憑的聲音,鶴行拔劍猛地向陰摩羅鬼刺去,隨後側身一躍跳上房梁,一腳將銅鏡朝陰摩羅鬼的方向踢去。

被激怒的陰摩羅鬼也顧不上其他,扭頭便朝著鶴行所在的方向飄來。眼前一閃,以為是鶴行刺來的劍光。

隻見陰摩羅鬼的袖中飛出一把黑煙凝成的短劍,向白光擊去。

鏡子與黑煙短劍在空中相碰,鏡麵驟然裂開,碎片飛向四周,陰摩羅鬼也隨之消失在原地。

此時,院中滴下幾滴雨水,再淅淅瀝瀝,隨後便傾盆大雨一如初始。天空烏雲逐漸消散,似是有一個屏障即將散開。

雨水從屋頂上的漏洞滴落,鶴行跳下房梁,穩當地站在薑汀雁麵前。

隻聽見鶴行幽幽地說,“薑姑娘還真是招妖體質。”

薑汀雁一時無話,脖子上的三清鈴已恢複平靜。

無憑的視線在薑汀雁與鶴行之間來回掃蕩,他走上前,撓了撓頭,“薑姑娘,我們也未曾料到那陰摩羅鬼一出現便衝著您來。”

薑汀雁聽聞,轉頭看向站在麵前穿著道袍的無憑道長。她算是明白了,原來一開始鶴行便打算讓自己做誘餌,將陰摩羅鬼引出來。

她睨了鶴行一眼,微微笑道,“無妨。”橫豎這陰摩羅鬼也解決了,她不算虧。

“冥空間消失了,”鶴行往外看了看天色,“我們得趕緊回到客棧。”

冥空間外的世界仍然是暴雨,與方纔不同的是,天邊暗沉沉的烏雲似乎已經逐漸散開,空氣中那股陰氣也蕩然無存。

薑汀雁前腳跨進房內,芸香後腳便端著食案走進來。

“小姐,您已經沐浴完了?”看到眼前穿戴整齊,站在房中的薑汀雁,芸香大驚。自己不過是轉身端茶的功夫,小姐怎的就洗完了呢。

薑汀雁這才發覺,原來在冥空間當中,時間與現實世界並不重合。

她揉了揉痠痛的肩膀,假裝若無其事地開口,

“嗯,洗完了,我要就寢了。”

待芸香退下後,薑汀雁坐在桌前,思考著這一晚的經曆。

她不是冇有見過鬼怪,反之,因為體質特殊,幼時倒是常常見到一些。

而今夜……卻是超出了她的想象。

薑汀雁看著手中的一遝符紙,這可是她從鶴行公子那順來的。她看今夜那妖異還挺怕這些物什的,有了這符紙,應當不會再做噩夢了罷?

薑汀雁有些心虛,不過轉念一想,誰讓那人用自己做誘餌引出陰摩羅鬼的,而自己拿他幾張符紙又如何?

另一間天號房。

“小姐,這兩位便是清元觀的道長。”蘇家侍女推開房門。

房中方纔受驚的蘇千金現已緩過神來,隻見她披著紗衣坐在竹木浮雕軟榻上,手中端著青瓷茶杯。

“兩位道長,小女有要事相求。”蘇千金隔著屏風,對外麵的兩位男子開口。

“蘇小姐但說無妨。”無憑看了看抱手站在一旁的鶴行,開口道。

“道長有所不知,今夜小女與夫君楊岸就寢前,一道黑煙從夫君身上冒出,隨後夫君便不見蹤影。”

話落,鶴行與無憑對視一眼,誰也冇有開口。

鶴行眯了眯眼,語調低沉,“黑煙?是突然冒出來的麼。”

鶴行對這個楊岸有些印象,幾個時辰前,蘇千金帶著家仆入住客棧,楊岸低著頭跟在身後,一言不發。

“是突然…不…不是,”蘇千金沉吟好一會,似是在思考,她弱弱地回答,“從菩光寺出來後他便說很累,路上一直不說話。”

“不知二位道長能否幫小女找到夫君?”

鶴行雙手環胸,語氣平淡,懶散地應下,隨後便轉身向自己的廂房走去。

反正這菩光寺他橫豎都得去一趟,順便找個人,又有何難。暫且不說找人,這陰摩羅鬼怎會突然出現在永安縣,他也需得弄清楚。

走著走著,鶴行忽地想起薑汀雁脖子上的三清鈴,要是能借到這個鈴,或許會輕鬆不少。

天字二號房,薑汀雁正準備躺下,無憑的聲音從門外響起。

她起身開門,“無憑道長?”後者直挺挺地站在門口。

隻見無憑搓著腦袋,滿臉不好意思,“薑姑娘,不知能否再隨我們去一趟普光寺?”鶴行這傢夥,就知道拿人當槍使,他怎的不自己來問!

“菩光寺?”

無憑左顧右盼,不敢看薑汀雁的反應。

“好,什麼時候出發?”薑汀雁笑著看無憑震驚的樣子,她倒是很想跟著清元觀的道士一起長長見識,且這菩光寺本也是她此程的最終目的。

“您這就答應了?”無憑準備的一番說辭完全派不上用場,他開口,“明日拂曉,客棧門口見,公子已經安排好馬了。”

說完,無憑一溜煙跑開,生怕薑汀雁下一秒便反悔。

月落日升,黑暗漸漸散去,晨光融入雲霧中。

微微日光透過天際,薑汀雁派人回府告知父母後,跟上鶴行等人,啟程前往菩光寺。

-邊的動靜。這陰摩羅鬼不知從何處冒出來,源源不斷地向他們發起進攻。兩人似乎有些力不從心,鶴行分神瞥了眼在另一旁與陰摩羅鬼扭打在一起的薑汀雁,高聲喊道“雙姑娘,快回內院!”薑汀雁聽到鶴行的呼聲,抬腿猛地踢了一腳撲過來的陰摩羅鬼,轉身跟著鶴行往內院跑去。“太奇怪了,”鶴行手撐著劍柄,坐在地上喘息,“數量這麼多。”薑汀雁站在廊下,低頭看向支著一條腿休息的鶴行,秀眉微皺,“動靜如此之大,為何客棧裡卻冇有一個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