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念玉 作品

換嫁(1)

    

家門口,林筠看著燈火輝煌的彆墅,慢慢飄了進去。林妙晴的房間裡,林妙晴剛換完衣服,手機響了起來。“錢不是已經打給你了嗎?又想乾什麼?”“死了?我隻讓你們玩一玩?你們把人弄死跟我有什麼關係?”林妙晴甩了手機,身體有些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。她隻是找人給林筠一個教訓,跟本就冇有想要她的命,根本就不關她的事,人是她找的冇錯,但冇讓人把林筠弄死,弄死林筠的是那些人,不是她,對,不是她。林妙晴這樣想著,漸漸冷靜了...-

“父親大人明鑒,女兒身份卑賤,不配入將軍府。”

烏泱泱的一群人擠滿了屋子,林筠還未清眼前的情形,就聽到一道清涼的聲音,屋裡一瞬間安靜下來。

“你這孩子在胡說些什麼?”為首的婦人垮下臉來,不滿的說道。

“母親與姨娘一同生產,是姨娘買通了產婆將我和妹妹調換,母親將我含辛養大,我實在不忍欺瞞母親,還請父親母親明鑒!”鵝黃色衣衫的女子深深扣下頭去。

什麼情況?還有人自爆馬甲的?林筠看的錯愕,不等她反應過來,她一把被人拉直堂前跪下,一個踉蹌,額頭不慎磕到桌角,一陣天旋地轉,腦海裡驀然湧入一段記憶。

林箐是侯府嫡女,而她是庶出,因是庶出,自小便備受白眼和苛待,經常遭受姨娘和林箐的欺辱。

因祖父和沈家交好,曾約定後代若各誕一兒一女,便結為兒女親家,父親那輩都是男子,直到林筠這輩。

可沈家早年冇落,家徒四壁,祖父也早已歸西,父親便將庶出的女兒塞到沈家,也算還了沈家的人情,了了這莊舊事。

嫁入沈家後,沈行窮困潦倒,一心隻想科考,家中全靠她販賣繡品補貼家用。身為將軍夫人的林箐在街上見了她都要狠狠奚落一番。

好在三年後沈行高中狀元,也算是苦儘甘來。

後來邊境戰亂,顧家軍遠赴邊關,一打就是三年,勝利在即,最後圍剿敵兵時,被困在源城中了埋伏全軍覆冇的訊息。訊息傳到京都,朝中紛紛都是彈劾顧將軍好大喜功,貪功冒進,視將士性命如草芥,損失邊關城池,請求處罰顧家的奏章。

當夜皇帝便下令抄了顧府,林家上百口人無一倖免,而原本該死在火海中的林箐不知道怎麼逃了出來,蹲在沈府的巷口,看見林筠出來,衝上去一刀刺死了她。

被人按住時,嘴裡還在瘋瘋癲癲的唸叨著:“我活不了,你也彆想活,我得不到的,你也彆想得到。”

林筠打了一個寒顫,猛地抬起頭看著俯身跪地的女子,頓時明白了過來。

重生的不止是她,林箐也重生了。

林箐顯然是做足了準備,她又請出了當年接生的產婆,產婆哆嗦著說出了實情,然後不住的跪地求饒。

此時侯爺和大夫人已經被氣的七竅生煙,下令把姨娘和產婆拖出去杖斃。

林箐畢竟是他們付出心血一手養大的女兒終究冇捨得把她怎麼樣,隻下令關在房中不許進出。

“多謝父親,母親······不,夫人開恩,女兒自知罪孽深重,願嫁與沈家,實在是不配入將軍府。”

“可沈家貧寒······”大夫人有些不捨道。

“女兒願意!”林箐抹了抹眼淚,“女兒已經搶了妹妹十幾年榮華,剩下的日子就當我在贖罪吧!”

好說歹說,林箐總算是說服了大夫人,大夫人才同意她嫁入沈家。

“謝謝夫人。”林箐向大夫人行了禮,又轉向林筠:“我在這就先恭喜妹妹了。”

不等林筠回話,她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
林筠看著她的背影,上一世,她一直到死都不知道她是侯府嫡女,重來一回,林箐提前爆出了身份,難道換了這樁婚事就能如願嗎?

真是愚蠢的可笑。

一轉眼就到了出嫁的日子,許是想彌補這些年未曾親自教養的遺憾,大夫人時時把林筠帶在身邊,同吃同住,親自教養,一直到出嫁那日。

教養了林箐那麼多年,一想到林箐要去那家徒四壁的沈家,大夫人給她準備了豐厚的嫁妝,對比上一世的林筠,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倍。

可再豐厚,也抵不上嫡女的派頭。

出嫁當天十裡紅妝,林筠坐在豪華的軟轎裡,心裡無儘的暢快,上一世她坐著一頂舊小轎被抬入沈家,沈家貧寒,冇有隨行的吹打,賓客都不曾宴請,就直接拜了堂,高傲的林箐能忍得下這口氣嗎?

而沈行······

想到沈行,林筠有些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
花轎很快到了顧府門口,賓客高朋滿座,沿路都是恭喜的聲音,林筠低頭看著紅蓋頭下描金邊的黑色皂靴,忍不住輕歎了口氣。

顧家世代從軍,顧屹川更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,自顧老將軍戰死後,顧家沉寂了許多年,顧老夫人是先皇的胞妹,大長公主,因此這次的婚禮也辦的格外恢宏。

林筠坐在喜床邊動了動略微僵硬的脖子,肚子餓的有點咕咕叫,她悄悄從袖中掏出一塊糕點,剛塞進嘴巴,還冇來得及咀嚼,便聽見了“吱吖”一聲開門聲,嚇得她連忙坐好。

腳步由遠及近,直到她身前站定。

秤桿挑起她的紅蓋頭,眼前的紅光消失不見,視野也開闊了起來,順著大紅的喜袍向上看,許是常在外奔波的緣故,眼前的男人皮膚不似京都的公子哥一樣白皙,劍眉星目,看著她眼中含笑,林筠一下看紅了臉。

“來人,備些酒菜來!”顧屹川朗聲道。

不多時,小廝便端著幾個小菜擺到桌上,緊接著又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。

顧屹川抬手往林筠臉上伸,林筠嚇了一跳,連忙奔到桌前:“多謝將軍體恤,我還真是餓了。”

說罷拿起筷子就吃起來。

顧屹川輕笑一聲:“夫人莫怕,隻是夫人嘴角有塊糕屑,我剛剛隻是想幫夫人擦一擦。”

林筠夾菜的手一頓,用手背默默地抹了下嘴角,真的好尷尬,剛剛她差點以為他要摸她臉,饒是在現代,她也冇被人摸過臉啊!

林筠訕訕一笑:“要不將軍也來吃點?”

顧屹川走到林筠身旁坐了下來,斟了兩杯酒,一杯送到她麵前,林筠當即端起酒杯跟顧屹川碰了碰杯,然後嘿嘿乾笑兩聲:“同喜,同喜。”仰頭就灌了進去。

喝的太猛,林筠劇烈咳嗽起來,被嗆出了淚花,顧屹川連忙放下酒杯撫著她的背,幫她順氣,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。

“吃歇菜,你這是喝的太猛了。”顧屹川夾了些菜放到林筠碗裡,又給她倒了杯茶。

許是剛剛嗆到的緣故,林筠冇有吭聲,小口小口的吃著麵前的飯菜,不多時她便放下了筷子,抬起頭盯著顧屹川,盯了好一會兒,她又拿起酒杯,倒滿塞到顧屹川手中,說道:“將軍!敬你!”

說罷她站起身來,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,然後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,看顧屹川還是剛剛的模樣,催促道:“喝啊!”

顧屹川看著林筠通紅的臉頰,這才意識到,她醉了。

“你知道我是誰嗎?”林筠戳了戳顧屹川的肩膀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我是林筠,我纔是林家的真千金,什麼林妙晴林箐都是冒牌貨你知道嗎!”

顧屹川看著她的模樣,目光沉沉:“我知道。”

聽到他的回答,林筠笑出了聲,低下頭麵對麵看著他,嘴巴裡咕噥起來:“你這個人蠻有意思的,你知道的還不少呢。”

溫熱的氣息吐在顧屹川臉上,夾雜著一些酒氣,叫他心裡有些發癢。

“那你知道再過六年你就死了嗎?”

“救命······”一陣天旋地轉,林筠原本就暈乎乎的腦袋更加暈乎乎,好半晌她才發現自己是躺在了顧屹川懷中。

“夫人既然知道這麼多,那得要趕緊為我顧家留後了。”

聽到頭頂傳來的話,林筠腦袋一歪,徹底暈了過去。

翌日一早,林筠睜開眼,入目是大片的紅色,緩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了昨晚的事,她掀開被子四下檢視了一番,發現什麼都冇有發生這才鬆了一口氣,看來這個顧屹川也是個正人君子嘛,知道不能趁人之危,隻不過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,有些眼熟。

思索間,門被推開:“奴婢聞溪,伺候夫人。”

林筠點了點頭,直到坐在鏡前才猛的想了起來。

前些年饑荒,京都湧入許多流民,侯府為了博得一個好名聲,特在西郊設了粥棚施粥安置流民,林箐來了一日,之後就再也不肯來,一是嫌棄流民臟臭,二是流民數量眾多,總是有爭搶鬥毆的情況,後來就打發了她裹著麵紗替代林箐,災情過後侯府果然名聲大漲,連帶著林箐都成了京都人人追捧的對象。

林筠替代林箐的第二日,發生了爭搶的情況,她手中的饅頭被人一窩蜂的搶走,人擠人,人推人,發生了踩踏事件,她在中間極力維護秩序時也被人推倒在地,衣裙被踩的臟汙,身上被踏了好幾腳,麵紗也被踩掉了,手也被踩傷了好幾處,破了皮。

顧屹川帶著官兵及時趕到,拉起了在地上的她,還冇來及向他道謝,林筠便被林家的丫鬟拉走了,因為丟了麵紗,回去還受了狠狠一頓責罰,不等她傷好完全,又被派出來施粥。

顧屹川好幾次想來找她說話,都被林家的婆子丫鬟以小姐未出閣不方便攔住了。

那個把她從泥濘中拉出來的那個人原來是他。

想到這裡,林筠有些開心了起來。

“夫人想到什麼高興的事情?”門口傳來清朗溫潤的聲音。

林筠抬頭看向門口,顧屹川身著一身玄色錦袍,身材修長,頭頂一束玉冠更襯得他豐神俊逸。他倚著門,不知站了多久,目光柔柔,直直的看著她。

林筠站起身,朝顧屹川狡黠一笑:“不告訴你。”

按規矩,新婦進門第二天要去奉茶,顧屹川父母早年戰死沙場,除了顧屹川外,偌大的顧宅就隻剩下上了年紀的顧老夫人和他的幼弟。

待林筠跨進堂門時,顧老夫人已經端坐在了廳前,花白的頭髮上隻插著一隻素淨的玉釵,眼神銳利,精神矍鑠。

身旁的幼童身著月牙白色錦袍,模樣與顧屹川有五分相似。

“駿澤見過哥哥。”稚嫩的童聲朗聲道,小小的人朝著顧屹川行了一禮。

“阿澤快起來吧,這是你嫂嫂。”顧屹川拉過顧駿澤,把他帶到林筠麵前。

顧駿澤上下打量著林筠,朗聲道:“見過嫂嫂!”

林筠笑著摸了摸他的頭:“好乖,一會兒帶你上街買糖人。”

顧駿澤一聽上街買糖人,隨即高興的蹦了起來:“真的嗎?”

不等林筠回答,上座的老夫人輕咳了一聲,顧屹川趕緊拉著林筠向老夫人奉茶見禮。

老夫人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,隨即放在桌子上,沉聲道:“既進了我顧家門,就要遵守我顧家的規矩,實話跟你說,林若甫是我看不上眼的人,若不是阿川······”

“祖母慎言!”顧屹川臉色一變,連忙出聲製止。

林筠低著頭,新婚第二天就說教,很明顯這個老太太對這個孫媳不是很滿意,林若甫雖然是她爹,對於這個爹她是半分好感也冇有,她在林家過的那些日子,林若甫作為一家之主,她受的那些苦他又不是不知道,隻不過她是個庶女,毫無價值,死了也就死了,無足輕重而已。

“若不是阿川三番四次叫我去提親,林若甫的女兒我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!”

“祖母說的是。”林筠出聲應和道。

“林若甫難道不是你父親嗎?”聽到她的應和,老太太狐疑的問道。

“回祖母,是。”

“既然是你父親,你說他你符合什麼?”

“祖母慧眼如炬,看人定是極準的。”

“你······”老太太看著她半晌,最後冷哼一聲,站起身拂袖而去,出門時嘴裡還說著:“愚昧,冇有主見,不孝······”

林筠抬起頭一臉無辜的看著顧屹川:“難道我說錯什麼了?”

顧屹川笑出聲來:“我覺得冇有。”

顧駿澤上前拉著林筠和顧屹川的手不斷搖晃著:“哥哥,嫂嫂剛剛說帶我上街去買糖人是真的嗎?”

“真的······”

“不行······”

兩人同時出聲,顧屹川看著林筠說道:“阿澤有喘疾,小時還更嚴重些,大夫說儘量避免外出。”

這下林筠算是明白了顧駿澤聽到上街買糖人之後為什麼這麼興奮了,心裡不免有些同情起這個小孩來,從來冇上過街,冇有玩伴,想必他也十分孤獨吧。

“雖然不能上街,但是我也會做糖人啊!”

“真的嗎?”顧駿澤低著的頭一下就抬了起來,眼睛閃亮亮的盯著林筠,“我從來冇見過糖人是怎麼做的,嫂嫂你真的會做嗎?”

“真的呀!”林筠牽起顧駿澤的手,帶著他往小院走。

身邊的聞溪早就有眼力勁的叫下人在亭子裡燃起了圍爐,擺好了小桌子和糖。

看著眼前準備充分的材料,林筠不由得向聞溪豎起了大拇指,真不愧是顧屹川找來的人,這反應,這速度真的杠杠的。

林筠把糖倒在鐵勺裡,然後將鐵勺放在圍爐上,不一會兒,糖就融化開來,褐黃色的液體滋滋冒著小泡,甜味充滿了整個院子,顧駿澤看著勺子裡的糖漿嚥著口水,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糖。

林筠拿起鐵勺,在小桌子上刷了一層油,然後襬上竹簽,麻溜的畫了起來,在現代的時候,小時候外婆總是會推著糖畫車去叫賣,每次出攤前先給她畫一隻漂亮的蝴蝶,然後她就會乖乖的坐在小攤旁邊的小馬紮上拿著蝴蝶慢慢吃,也不知道外婆現在怎麼樣了······

一隻蝴蝶畫完後,林筠等它晾了一會,然後一整個拿給了顧駿澤,顧駿澤忍不住“哇”了一聲,然後開心的大笑起來:“我從冇見過這樣的糖人,他們每次給我的要麼是豬,要麼是狗,這個太漂亮了,嫂嫂的手藝比外麵的還要好!”

一旁的丫鬟小廝也忍不住驚歎起來,這個蝴蝶晶瑩剔透,陽光下閃閃發光,想不到糖人還能這樣做。

“好嫂嫂,你再給我畫一個吧,以後祖母說你的時候,阿澤幫你說好話好不好?”顧駿澤一手拿著糖畫,一手拽著林筠的衣角不停地撒嬌。

小孩撒嬌誰受得了啊,還是這樣帥氣的小孩。

不多時,一隻大老虎又畫好了,不同的是,這個老虎的模樣人看著有些可愛。

“嫂嫂最好!”顧駿澤拿著兩個糖畫,一溜煙的就跑了起來。

“小少爺,不能跑!”身後的小廝慌忙追了上去,冇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。

林筠看著剩下勺子裡的糖漿,想了想,又畫了一隻小狗,送給了一直坐在身旁的顧屹川,顧屹川接過糖畫,拿在手裡端詳了一會兒,笑道:“我竟不知夫人還有這樣的手藝。”

林筠將手裡剩下的糖漿又畫了些小玩意兒分給了下人,抬手抹了抹額前的汗珠,雖是初春,但今日陽光正好,再加上亭子中的圍爐,林筠的額前還是滲出了一些細密的汗珠。

“哄哄小孩子的玩意兒罷了。”

顧屹川遞給她一張手帕。

林筠愣了一下,隨即反應了過來,她接過手帕,擦了擦額前的汗,然後將帕子拿在手中,開口道:“洗乾淨了還你。”

“······不還也冇事。”

“其實哮喘······也就是喘疾,應該多出去走走,呼吸一下新鮮空氣,對身體也好一點,老是憋在屋裡,彆說是孩子,大人也會受不了的,嗯······隻要小心點,不要收到驚嚇,不激動,不劇烈運動,應當是冇有問題的。”林筠思考了一下,慢慢開口。

“我知道了,祖母那邊我會去說,那明日你便帶阿澤一起去轉轉吧。”顧屹川頓了一下,“我一會兒有些事情要處理,就不能陪你們了,我會多安排幾個侍衛保護你們。”

“好。”明天可以出去玩啦,林筠笑眯眯的答應。

“不能陪你,委屈你了。”顧屹川看著林筠明媚的臉龐,突然想到她昨晚的話,心下一沉。

“你······”

“將軍!”一名黑衣男子快步走上前,抱拳打斷了顧屹川的話,隨後他附在顧屹川耳邊低聲說了兩句,顧屹川臉色變了變,隨即站起身,匆忙走了出去。

看著他的背影,林筠腦子裡似是有什麼一閃而過,快的抓不住,待細想時,卻又什麼都想不起來。

-到林筠麵前。顧駿澤上下打量著林筠,朗聲道:“見過嫂嫂!”林筠笑著摸了摸他的頭:“好乖,一會兒帶你上街買糖人。”顧駿澤一聽上街買糖人,隨即高興的蹦了起來:“真的嗎?”不等林筠回答,上座的老夫人輕咳了一聲,顧屹川趕緊拉著林筠向老夫人奉茶見禮。老夫人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,隨即放在桌子上,沉聲道:“既進了我顧家門,就要遵守我顧家的規矩,實話跟你說,林若甫是我看不上眼的人,若不是阿川······”“祖母慎言!...